結束了，只要默想著這三個字，空就沈浸下來，看著面前的兩人，一時不知應該說出些什麽。

但也僅是片刻，空很快回過神，錯開兩人投來的目光，“希望他真的能夠如你們所期盼的那般，——但若是想要通過‘女子參加國試制度’草案，也絕非易事，在所有人眼中女子該做的不過是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這種想法已是根深蒂固。而且即使姑且能夠成功，秀麗也會遭受空前的壓力，面對所有人的質疑，無論親疏遠近，說不定前些日子還和氣交談的鄰居，轉眼便會冷眼相對。”

不知何時站在門側的秀麗，忽然身體一僵，緩慢的垂下頭。空說的話她也曾考慮過無數次，但是，小時候，想要改變那樣的日子，所以拼命的向父親學習，所求的也不是希望長大後能夠成為官吏，哪怕她所能做到的微不足道，也期望能夠用自己的雙手去改變。但是，後來，才忽然發現，原來女子是不能參加科舉。可即使這樣，想要成為官吏的心願依然迫切而熾熱。

“我知道，但若是明明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卻因恐懼害怕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放棄，無論如何我都做不到。諷刺也好，冷眼也罷，盡管來好了，遲早有一天，我會一一將他們打倒。”

秀麗擡起頭，臉上充滿著堅定不移的決心。她已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會放棄。

空粲然一笑，雙眸染上讚許的笑意，“不錯的決心，那麽請向著你的目標努力，不要退縮。世上沒有任何事獨屬於男子，只要你願意付出努力，終有一日，會得到與之相等的回報。”

秀麗精神一振，大聲應道，“是，我知道，謝謝你們。”

女子成為官吏是如此天方夜譚的事，但是，父親也好，劉輝也好，小空，絳攸大人甚至楸瑛大人從未因為這種看似可笑的想法而勸她放棄，他們一直都在默默地鼓舞著她，也許性格不同，表達的方法也不相似，但是她知道，懂得這份彌足珍貴的心意。

“若是需要，我很榮幸能借出肩膀讓美麗的小姐依靠。”楸瑛笑著說，朝露般的雙眸飽含著笑意，宛如桃花花瓣的眉眼微微彎起。

秀麗表情一凝，流露出幾分苦笑，深知藍將軍的本性，可她卻仍然免不了因這令人心醉的笑容而無法移開目光。

“你這萬年常青頭，給我正經一點。”絳攸緊鎖眉頭，額角暴起青筋向楸瑛大聲喊道。

楸瑛仍是溫和的笑容，假裝沒覺察出已處於爆發邊緣的絳攸，“能夠為像秀麗這樣可愛的小姐提供幫助，可是人生一大樂事。可惜，絳攸，你擁有著令許多人嫉妒的長相，卻無法體會到這種快樂。”

在楸瑛打算繼續時，絳攸猛然將手用力拍到桌上，“我完全不想體會到你說的那種快樂，不要像對著其他人發情一樣對著秀麗，你給我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空故作露出沈思的神色，雙眸調侃著看向楸瑛，“花街不少的女子可是視出手大方、長相俊朗的藍將軍為座上賓，為了能將藍將軍成功收服，應該費了不少力氣。”

楸瑛無可奈何的笑笑，“空，我們可是朋友。”

“是啊”空坦然一笑，沒有否定的楸瑛的話，“身為朋友，所以才在必要的時候祝你一臂之力，同期進士，又同在一個宿舍，並且同一年及第，這樣的情誼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絳攸抑制住抽搐的手，楸瑛和空兩人的話成功讓絳攸僅存的理智迅速崩潰，“你們，趕緊用茶水洗洗你們兩個汙濁的頭腦。”絳攸怒吼道，拿起桌上的茶杯向兩人擲去。

茶杯在空中劃出優美的拋物線，最終穩穩地被楸瑛拿在手裏，幸好茶水已經被喝完了。再這樣下去，已經完全不知道絳攸以後會再扔什麽樣的東西過來，楸瑛和空同時為以後的日子擔憂起來。

“——飯已經快涼了——呵呵，你們繼續，——我去請父親過來。”秀麗緊張的盯著楸瑛手中的茶杯，那可是家裏所剩無幾的值錢的東西。因為生計所迫，她竟然每次都會不經意的去估量物品的價值。

紅家直系小姐，聽起來很令人羨慕的身份，確實，也只有高高在上的身份而已。秀麗想著，轉身去請邵可大人前來，只有父親才能控制住這種混亂的局面吧。

“秀麗，先等一下，有件事希望能夠和你商量。”空忽然叫住秀麗，“絳攸可能也需要麻煩你。”

秀麗腳步一頓，杏眸充滿疑惑的望向空，她想不出有什麽是她能和絳攸大人扯上關系的事情，而絳攸則在空開口時，已意識到空的意圖。

“那確實是個不錯的鍛煉機會。”絳攸表示了讚同。

“但這方面還是需要吏部的人出面”空看向絳攸坦然說，雖是與戶部有關，而實質上卻是與吏部相關的人事調動。得到秀麗愈加疑惑的註視，空溫和的笑了笑，開始解釋，“因為今年夏天天氣格外燥熱的緣故，朝廷中已經接二連三出現官員中暑倒下的現象，這對需對人手本就不足的部門是個極大的挑戰，而首當其沖的便是戶部。所以，不知道秀麗你願不願意到戶部來幫忙，雖然只是打雜，但我相信你會從黃尚書身上學到許多。”

“——真的可以嗎，我去，不管做什麽都可以。”秀麗興奮的急忙回答說，杏眸閃爍著耀人的光芒，如熾熱的陽光。“但是，我對戶部的事情並不熟悉，沒關系嗎？”

“嗯，只是普通的雜役而已，沒有關系。但是，不要僅限於此，你看到的會讓你受益匪淺。——長官是個認真負責，心腸很好的人，雖然有時候表達方式稍稍有些奇怪，若是需要幫忙或是不懂的，我會在戶部盡量幫到你。”

秀麗認真的點點頭，能夠有這次鍛煉的機會對她而言已是奢望，可以以雜役的身份進入中央宮，聽起來就像是在做夢一般。“我會努力學習的，有許多人並不擅長表露自己的情感，也許長官雖然會有些沈悶，但我相信長期相處，也一定會感受到其他人無法理解的一面。”秀麗既是寬慰著空，也同樣寬慰著自己。

站在一旁的楸瑛覺察到秀麗似乎誤會了空所言的“表達方式稍稍有些奇怪。”，卻沒有及時將秀麗把“奇怪”當作“沈默寡言”的誤會中拉出。事實上，他對能夠在黃戶部尚書和紅吏部尚書的打壓下仍能頑強生存的空和絳攸表示敬佩。

從秀麗家出來已是月上枝頭的時辰，悶熱的空氣滯凝在周圍，隱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蟲鳴聲，在沈悶的夏季格外刺耳。

“能為秀麗設身處地想到這裏，你其實是”

“不”空爽落的搖搖頭否定了楸瑛尚未說出的話，“我只是希望她能夠實現她的目標，秀麗和其他的女孩子不同，唯有將可能出現的現實擺在她的面前，才會激勵出內心的渴望，她不會因為這樣的挫折而退縮。而對如今的秀麗而言，也只有戶部是最適合她的，黃尚書大人所欣賞的，恰恰都是秀麗的優點，而這會是秀麗順利成為官吏的關鍵。”

楸瑛對空的話笑笑，沒有反駁。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他看得出空對秀麗的情感僅限於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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